軒轅劍參外傳.天之痕 ㄚ龍

六、河神祭

  感到陽光照到身上,刺眼,還感覺被窩從溫暖進化成炎熱了。

  翻過身躲避陽光,滾到陰影處去了……好像忘記了什麼也。

  糟糕,睡過頭了!

  「師父抱歉,徒……」

  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房間……沒有師父火大拔劍準備劈我的身影。

  「對了,師父還在伏魔山等我。」揉了揉太陽穴,試圖讓腦袋清醒過來。

  放鬆身體,讓自己重新倒回床上,重新整理一下思緒,回顧昨天發生的一切看著沒有多餘裝飾的天花板,投射著昨日的景象——

  爬山、欣賞風景、被罵、打怪、被罵、反駁、被罵罵罵、太陽不見天空流血、被罵、破天荒的道歉、神器、楊拓、饕餮……月河村。

  閉上雙目,什麼都不想的全身放鬆倒在床上,感覺好舒服∼∼∼

  暫時拋下一切沈重的使命,難得的自由充斥全身,身體頓時感到輕鬆多了。

  但沒有時間迷戀,終該醒來了。

  「奇怪?」走下樓時,發現櫃臺上空無一人,在一樓也只看到昨天那位脾氣不好的旅客,「老闆不在……該不會日上三竿了,他們都還蒙著頭呼呼大睡吧?」

  有人睡得比我還晚?這不太不可能吧……

  對了!今天是他們所謂的河神祭,所以老闆和白髮小姑娘都去祭祀了。

  走到外頭……景象和昨天想比可說是天差地遠。一個人也沒看到,死寂了無生意的讓人感到詭異,空氣中彷彿飄盪著肅殺氣息,讓人一刻也不想多待在這。

  於是,我跑去隔壁的雜貨店了。除了詢問外,順道做旅程必備的整備工作。

  「恩?今天會有客人……」

  在櫃臺後打盹的雜貨店老闆,被我給驚醒了,似乎不太相信今天會有客人。

  他伸懶腰,稍微整頓下精神,招呼道:「小兄弟要買什麼嗎?」

  「我想賣些東西,跟你交換道具。」

  直接從煉妖壺中拿出東西會嚇死人的,所以我裝作是在行囊中拿出東西,其實是向行囊中唯一裝的煉妖壺拿取。

  「小兄弟不錯喔,小小年紀就在斬妖除魔了。」老闆一眼便認出我賣的物品,是來自妖怪掉落。透露出自己另一個身份:「以前我也是個大劍客,跟你一樣從事有錢途的生意,直到我膝蓋中了一箭。咳∼不然我早把哪魚殺來吃了。」

  「???」打妖怪也會膝蓋中箭?殺魚來吃?

  老闆的過去像這間店,東西擺的雜亂無章,令人不敢恭維的灰塵在老闆翻動下肆虐而出。挺佩服在現在,他還能說自己的故事,讓我實在不好插嘴提問。

  不過,裡頭的貨物倒沒有馬虎,像是這把鐵劍……

  「小兄弟想要嗎?可以便宜賣給你喔。要行走江湖,靠木劍是不頂用的。」

  拔出身後的桃木劍,經過昨日戰鬥以經傷痕累累了。師父也說過桃木劍只適合訓練和純道士使用,不適合發揮出劍技的威力。

  「那把桃木劍你要一起賣掉嗎?」老闆已經認定我會買了。

  的確我是想買沒錯,不過……「不用了,我打算留下來當紀念。」

  「紀念……年輕人,以後別後悔為什麼行李這麼重。我年輕過,我知道。」

  呵∼但你不知道,我有無限空間的煉妖壺。

  「阿∼∼∼嗚∼∼∼」悲涼悽慄的哭叫聲傳來。

  我拔腿而出,倒是老闆不以為意,只是嘆息:

  「咳∼∼可憐呀。」

  ……

  聲音的來源,我認得出來那是昨天經過的醫生家。

  「又要犧牲一個女孩了,唉!」「看他這麼可憐,卻也幫不上忙!但它們不犧牲,全村的人都沒好日子過阿!」「真是可憐的孩子,抽到她也是沒辦法的。這樣的惡夢,不知何時才會停止阿!」「還好我生來是男兒,可憐的大姊姊……」

  聽不太懂外面老爺爺、大叔、小弟在說些什麼,反正絕對不是好事!

  進到藥店裡頭,看見哭聲的來源,是一名大夫打扮的男子,抱著會倒在地哭泣,應該是他女兒的女孩一起哭泣,旁邊可能是大夫的妻子也在哭泣著。

  絕對是他的妻子……在場的其他婦人,嘲諷、冷笑、斥責……就是沒有一個是哀傷表情。

  「嗚嗚……別這樣子!求求各位,大家行行好……行行好……我們就這麼個女兒……嗚……」跟我猜想的一樣,她是大夫的妻子。她,正悲傷哭訴著。

  「不要、不要,我才不要去死————」女孩大聲哭喊。

  可惜,她們的聲音無法傳達出來。

  「大夫。」一名老婆婆,冷語:「用抽籤方式來決定犧牲者,也是當初您與村長提出,最後由大家同意的————」

  「是啊……大夫!」在一旁露出可怕冷笑的婦人,語氣親切的說:「當年我家女兒不幸抽中了,我也是含淚交出她,什麼話也沒說阿!您看開點吧,不過是個女兒而已,再生就有了。」毛骨聳然的親切。

  「各位……」大夫也說話了:「我晚年就這麼好不容易才盼到的獨女,請大家就放過放過他吧———」

  像是執法人員的壯漢,無奈的說:「岳大夫,您不能這麼說阿,我們難道就願意讓自己孩子去犧牲?」

  「是阿……」那個可怕笑容的婦人,繼續落井下石:「當初抽籤也是您提議的,怎能自己反悔呢?這可是公平、公正的好方法阿,人人都有機會。」

  大夫被這話,刺的啞口無言了。

  「爹……娘……救救我,我不想死……」女孩繼續掙扎哭道。

  把見到的一切串連起來——瞭解了!

  原來這村子每年河神祭都要用抽籤方式,選一個女孩來獻給河神當犧牲!

  這種做法實在太可惡了!去問問其他村人,看看有沒有辦法救救那女孩!

  咦?

  當我轉身要離開時,瞄見一個悄悄轉身跑走的身影,白色的髮絲……

  ……

  「這是不可能的!」傳說以前是大劍客的雜貨店老闆,一口回絕:「當今官府只忙著拍皇帝馬屁,一下挖運河、一下打蠻子、一下蓋離宮,才會來到我們這兒要稅、要人……平日我們是死是活他們管也不管。」

  ……和師父說的一樣,皇帝昏庸至極。以前在江南還沒有感覺,以為只是他老人家自己的不滿,來到江北,來月河村,所看見正如此的悲劇。

  「奉勸你不要管太多,這只會自尋煩惱而已。要不是我膝蓋中了一箭,或許還可以……來,這是你長足一年的羅勒草,和解病萬靈丹,各五個。」

  離開雜貨店,老闆說不要管,但這種事情怎麼能袖手旁觀呢?

  不過該怎麼作……要是師父在就好了……

  不行!現在師父不在,我必須自立自強,獨自解決這問題!

  於是,我再次跑向那間悲劇的藥鋪。

  沿路上,發現廣場又回復到昨天忙亂模樣,今天更是多出許多沒看過的村民。

  而且,怪怪的……這些村民,給人的感覺……

  尤其是剛剛那個笑得很開心的婦人,現在一臉不爽的嘀咕:「要也該是我的女兒,大夫一家怎麼可以哭哭啼啼帶過!」

  來到藥店門口,圍觀的村民已經跑到廣場上了,裡頭只剩下醫生夫妻,還有……他們的女兒也在?

  不但沒有被帶走,他們三人維持同樣姿勢,哭的聲音卻是,喜極而泣。

  「爹,娘……我好害怕唔……」

  「乖孩子,沒事了……掃把星帶走了一切。」

  「不用怕了,沒事了……」

  沒事了?我百思不解的離開了,回到旅店……

  「嗚……嗚……怎麼辦、我該怎麼辦呢?」

  之前醫生一家悲泣聲的翻版,換成男童的版本。

  旅店門口有個男童,撐著簡陋木頭製成的柺杖,在那兒大聲哭泣著。

  路過的村民看也不看,自顧做著自己的事,彷彿一切理所當然不過呀。

  「怎麼回事——」我詢問起,已經回到店中的賀老闆:「外頭那一位小朋友哭得好傷心阿……」

  「唉……小客倌,您都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嗎?」感覺旅店老闆,又老上了許多:「他的姊姊……就是昨天替你帶路的那位白髮小姑娘。剛才突然跑去對村長說,他願意代替大夫女兒去當河神爺的祭品!」

  「什麼!」

  回憶起昨日那位禮貌的小姑娘,難以自信出現這驚人的轉變。

  「嗚嗚……」

  伴隨哭泣聲,及柺杖在地面敲出的叩、叩聲,男童跛著腳用柺杖支撐走來。

  「都怪我不好……左晚我和姊姊鬧彆扭,怪她以前沒有好好替我治療雙腳,才害我腳變得這樣子……」

  「傻孩子,你當年生病之時,你姊姊可多著急哪————」老闆看起來想責備男孩,卻又放下半舉起的手,嘆息:「唉……還都不是因為錢不夠,那個勢力大夫不肯替你治療,你才會失去雙腳——」

  「我知道……我都知道……」

  「既然知道,你昨晚還對你姐這樣胡言亂語,你說她怎會不傷心哪?也許就是因為你傷了她的心,所以她才會突然想去尋死的,唉……」

  「嗚……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的錯……」

  老闆又再嘆息,男童繼續哭泣,但不會跑出另外有女孩好心頂替。

  思索一下前因後果,說來說去重點,問題還是河神祭阿。

  「老伯,我大概明白怎麼了——」賀老闆和男童看向我這邊後,問:「你們那個線祭女孩給河神爺的儀式,是什麼時後舉行?」

  「應該是明日一早……可是外人一律不准過去。」

  「老伯,你們村中這習俗真是太過份了,我一定要去阻止————」

  聽到我述說內心的想法,男童哭聲停了:「大……大哥哥,你願意去救我的姊姊嗎?」

  「小課倌,您心意我十分感動。」老闆與男童不同,沒有開心,反而露出為難的表情說:「但不會有人會理會您的——何況您就是救回我家小雪,村人害怕河神爺生氣,照樣會用別家女孩獻祭!」

  老闆說的很有道理,令我沈思了一下。

  男童一拐一拐的走過來,哭腫的雙眼哀求地看著我,帶著哭腔向我懇求:「求求您,大哥哥——您無論如何要救我姊姊!」

  「小朔,不准再說了——」老闆大聲斥責,打斷了男童的懇求,並強顏歡笑的對我說:「小客倌啊,您就當作沒這回事,回房早早休息去吧!」

  看的出老闆很痛苦,夾在家人與村子之間。

  「討厭,賀老伯——」但男童不曉得,指認為是在罵他,還不理會姊姊的死活,從傷心轉為憤怒:「你竟也對姊姊見死不救?」

  男童蹣跚的走向店外,明明每一步都相當吃力,卻很努力的向外邊移動。

  「討厭、討厭,我不想裡你們了!」繞下這句怒話後,他離開旅店了。

  半晌,我與賀老闆無語,直到他先打破沈默:

  「我養了阿雪這麼多年,這孩子又如此乖巧體貼,我怎會不心痛呢?」

  老人閉上眼睛,默默的,一道淚水流過崎嶇的臉龐。

  他又何曾不想阻止白髮姑娘去送死呢?只是為了規矩……

  這個錯誤的規矩,必須有人來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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