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之雲改編小說
曾經，我們在那時代
作者：P.R.C一個平淡的人 PTT ID: INsoarDEEP
第五回：戰局的樣貌
競爭較量，勝負比拚，就像是一盤又一盤的棋局，在各式各樣的領域、情勢、對象上，開展出各不相同的樣貌，一次又一次，而現在，是一場非比尋常的對決，其參與的對象之眾，牽涉的因素之多，皆為罕見─這是一盤深沉廣大的棋局。
但是，這場棋最為與眾不同的地方，不是在於其盤勢浩大難以掌握，而是在於其特殊的「時間」性與「不可見」性，為戰局蒙上一層詭異迷茫之霧，若是一場敵我皆明的競賽，那麼戰鬥就可以沒有顧忌，盡情的比個暢快淋漓，然而現在，就像是有人沒有任何燈火的漆黑森林一般，看不見周遭的狀況，只有天上微弱的星光，以及不知由來的風吹草動，在這裡，沒有任何人能準確知道對手的狀況，自己看到的事物可能是事實，也可能只是障眼法…
─所以每一步都必須小心、謹慎
敵人的狀況、自己的狀況，猜測、被猜測、試探、被試探、引誘、被引誘…
然而，又有誰知道，自己的謹慎、小心，會不會反而是一種絆腳石呢？畢竟在長時間的戰局中，人是會產生各種思緒念頭的，局勢不明，精密的思考可能會變成猜疑，錯判的種子虎視眈眈，隨著時間的拉長，對於雙方的士氣精神更是一種煎熬，因為這盤棋，一旦走錯，不是只有輸掉一盤棋那麼簡單而已。
─因為這是兩國之間的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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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吹沙塵，滾滾而來，夾帶著偶然在春日裡不慎墜跌的花瓣，一陣又一陣的，瀰漫在這片大地上，沒有春天理應盎然的生機，只有肅殺、沉寂與戰意，黃沙之中，
有著一南一北，交相對峙的兩國大軍，從開戰至今已經有好一段時日，然而對壘的雙軍仍然僵持不下，戰況依舊撲朔迷離，在這漢魏兩軍的交界處：邽嶺。
沙場上的黃昏總是橙黃中帶著血紅，濃黑龐大的狼煙趁著傍晚未落盡的暮色，緩緩爬上天際，一處、兩處、三處、四處，三日之內，接連升起的四道狼煙分別來自邽嶺北方四座知名的地方砦堡，每一座皆擁有不小的勢力，與魏國關係緊密，更重要的是，它們都位於魏國境內，也就是魏國大軍駐紮地的大後方。
突如其來升起的狼煙令人怵目驚心，在這樣膠著的情況下，任何的風吹草動都有可能是影響戰局的關鍵，更何況這狼煙是來自雙軍其中一方的大後方。
「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莫非蜀寇已然繞至我軍後方，打算要前後夾擊麼！」
望見那宛如示威一般的狼煙囂張的飄揚著，魏國守望部隊十分緊張，擔心漢軍是否早已預謀前後夾擊己方，殊不知漢軍方面看到這情況也是驚疑不定。
「竟然在三日之內便將曹魏境內四座知名砦堡給攻下來，不僅試圖打破僵局，干擾曹魏軍心，手法更是乾淨俐落，這些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四道狼煙的出現使得遲遲未有任何變化的戰況一下子有所改變，就像是不慎被風吹落葉面底部的水珠一般，一下子來到破裂的邊緣，迷濛的戰局來到了關鍵的抉擇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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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沉的漆黑籠罩遼闊的戰地，幽暗、寂靜，每一次風聲都宛如鶴唳般令人心驚，叢草暗影、枯枝落木皆好似敵兵暗伏，掌中握有的燈火僅僅只能照亮棋盤一隅
─「我看不清」
儘管有自信自己的棋力勝過對方一籌，然而他知道對方的戰力並不如此單純，尤其是那藏身暗中的…
─「就算如此，只要小心一些，絕對能勝」
敵方體質不如己方，只要沉著等待，不被詭計引誘，敵人不攻自破─他有自信能下贏這盤棋。
判斷正確，想法無誤，只是他忽略了一件事情。
「為了我方的最大勝利，不能不重視這件事哦，仲達…
我們的棋手，須得所有人一起協力，這盤棋不是只有你在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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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風吹在魏軍大營內，輕輕的，涼涼的，這原本應該是平靜人心、振奮精神的一天的開始，然而這樣的風裡卻夾著隱隱然的不安、恐懼還有悄悄的耳語。
「你聽說了嗎？我們後方的白柳砦、赤門堡，那些支援我軍的勢力在三天之間就先後被蜀賊給攻破了！」
「還不只是這樣而已！聽說蜀寇打算前後包夾，一口氣殲滅我軍，所以才去攻打那些砦堡，要斷我們後路啊！」
「蜀軍一直跟我們僵持，難道就是為了趁機繞到我軍後方，為包抄夾擊做準備嗎…」
士卒間紛紛的議論，憂心與猜疑，漢軍閃電奪砦的消息自然也傳到了魏軍高層的耳中。
「都督，在我軍後方支援協力的四處民間砦堡皆在三日內被漢軍攻破！蜀軍極有可能已經繞至我軍後方預備夾擊，還請都督定奪！」
守望的魏軍連夜回傳的緊要軍情，不分日夜的，傳達至主帥的面前，敵軍突如其來的襲擊非同小可，帥帳內，與會的眾將俱是神情緊繃，看著那位閉上雙眼，陷入思索的都督。
聽見此消息，相較於眾將之間滿是驚愕、緊張、焦慮的氣氛，魏軍都督司馬懿只是用手輕輕撐住前額，眉頭連皺也沒皺一下，似乎完全不擔憂下屬所上報的，蜀軍可能的行動，臉上那種神情更像是帶著笑意一般。
(僅僅是奪堡而不駐軍…)
(嗯，是了…)
「這不過是漢軍擾敵之計，多日拖延戰術使得敵方開始補給不濟，方才出此招意圖誘使我軍出兵，他們才好決一勝負。」
「傳令下去，全軍繼續按兵不動，違者依軍紀懲處！」
「都督！」「司馬都督！」
「我已下令，不必再多說。」
都督的語氣很明顯的不容其他人再行置喙，諸將只得面面相覷，不敢再有多言，冷下的局面，眾人正欲離去之時，一個蒼老但是有力的聲音響起。
「…且慢！仲達！」
白髮鬚眉，一雙銳利的眼睛透出光芒，直視司馬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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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居統帥階層的將領們站在棋盤的至高點，雙軍交戰，各有優劣之勢，然而在這裡下決定卻比起下棋要更難，戰場上未知與詭譎的氣氛如迷霧般令人不易看清正確的道路，只要走錯一步，全軍皆輸。
深沉的漆黑籠罩遼闊的戰地，幽暗、寂靜，掌中握有的燈火僅僅只能照亮棋盤一隅，不似沒有敵方擁有雄厚的後盾，他只是做到自己所能達到的最好，穩健的、踏實的…
不，以小搏大、缺乏後盾的劣勢在長久的消耗中漸漸明顯起來，己方所能做的，就是盡全力延長戰鬥的續航力，並且試圖誘使對方中計，獲取最大戰果…
以己之力，做到最佳，以最有效的方式放出最亮的光芒…
─但是蠟燭依舊緩步逼向燃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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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義！李嚴大人那邊究竟是在搞什麼的？糧草遲遲不到，莫非要我大軍全餓死在前線麼？」
「蜀道艱險，加上連日有雨修復不易，並非我等毫不盡心啊，魏延大人！」
「可恨司馬懿這老賊始終堅守不出，再這樣下去恐怕又得重蹈覆轍，糧盡退師啊…」
「各位可有聽說過『飛羽』？近年來此一部隊多次在暗中協助我軍，立了不少功勞呢？」
「但是他們卻又行蹤神祕，從不直接與我軍聯繫，這究竟是…」
蜀軍遠來，補給消耗成為最棘手的問題，膠著的戰況不只令魏軍感到頭痛，漢軍方面更是如此，若戰事繼續拉長，蜀軍定然會屈居下風，如今糧運遲遲不至，究竟該如何是好？難道真要班師回朝嗎？還是…
「各位…我倒有一計，既然對方堅守不出，何不趁機取走上邽城外的麥子以供我軍之用？如果對方繼續不出，我們就安心進行割麥，如果對方出兵，那更好，就此一決勝負。」
「唔…」
看到丞相居然似乎還猶豫不決，魏延再也按捺不住了。
「我說孔明丞相，謹慎行事固然有其必要，但是也要因時制宜啊！用兵不要老是這麼死板，偶爾也學學先帝，出奇制勝不是也很好嗎？」說著魏延不由得叉起雙手，雙眼略顯不耐的看著諸葛亮。
隨著魏延的目光，其餘諸將領也看向他們的丞相，從方才到現在，有好一會兒都陷在沉思裡的人，閉上了雙眼，皺起的雙眉陷得更深，火光搖曳，暫時的靜默，眾將只見那神情嚴肅，面容顯得有些衰老的蜀漢支柱嘆了口氣，緩緩的開了口。
「本府不喜用奇，乃因將士之命可貴，唯有穩紮穩打，方能萬無一失，不過此次文長之計確實穩妥可行，好吧…！便依你之計，傳令下去…」
站起身來的孔明丞相，做出決定的身影堅毅宏偉，有了一次打開僵局的機會，眾將齊聲領命，各自退去，身為蜀漢丞相的他繼續埋頭在一份又一份的竹簡資料之中，整理戰報與局勢，沒有任何人察覺到，就在剛剛，有那麼一瞬間這位丞相的眼底露出了極其隱約，難以發現的，一絲疲憊、無力與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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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沉的漆黑籠罩遼闊的戰地，幽暗、寂靜，掌中握有的燈火僅僅只能照亮棋盤一隅，而他們，是這棋盤上的第三者，把自己的形跡隱藏起來，化作夜晚的風，卻從不停止注視著戰局的一切，他們絕不洩漏行蹤，只為了能在關鍵時刻發揮出奇制勝的效果，這盤棋從一開始就不是勢均力敵的，但也不是一面倒的狀況，所以誰也不敢說哪一邊一定會獲勝，而他們，就是為了協助那勢力較弱，但卻令人無法小覷的一方而存在的，那是他們背負著的使命，而且也以此為榮…
然而己方較為弱勢這點是不爭的事實，所以他們能做的，就是在暗中盡全力協助解決己方面臨的困境，並且為他們製造每一次的機會。
「丞相已經下令，在糧運補給到達之前，割取敵方上邽城外的麥糧供我方之用，一方面暫緩燃眉之急，另一方面也可以此引誘魏軍出戰，所以，你們的下一個任務，便是前往上邽，暗中協助我軍割麥事宜，另外也觀察魏國大軍的舉動…」
他們是一支特別的隊伍，人數不多，但是個個都是人中選一的菁英，他們來自各種不同的出身背景，彼此的身分皆為隱匿的秘密，彼此各不知曉，懷抱著的理念亦不盡相同，卻都是為了同一件事努力：效忠大漢，報效國家。
然而，這樣的隊伍，難以免去理念、做法上的衝突，只是隱藏在每一次看似無關緊要的事件上。
─他無法忍受隊長的偏袒，以及對任務與戰績的不重視，更痛恨她的狡詐，於是…
「你這是在做什麼？橫艾？」
「如你所見的，就像平常一樣，放符鳥出去偵查呀。」
「這方圓數十里皆是我大漢軍營，你要偵查些什麼？」明顯的質問語氣，銳利的眼神也透出不友善的光芒。
「我的符鳥可是能飛行數百里呢！要不要我教你怎麼用艾草摺符鳥呀，游兆？」一派輕鬆的聳了聳肩，她也只是用一貫悠閒的語氣這麼說道，臉上自在的表情絲毫沒變。
「少跟我打哈哈！橫艾！我老早就懷疑你是奸細，老實招來，你究竟是何身分？來飛羽到底有何目的？」
「啊呀呀…沒想到你對我這麼有興趣啊…游兆！不過呢，很可惜的，你慢了一步，我已經心有所屬了哦。」明顯的故作驚訝的反應，輕描淡寫的離開話題，臉上露出調侃的笑意，游兆終於忍無可忍了。
刷的一道白光閃過，鋒利的長槍現出。
「今天我就要用這常山槍法，來制裁你這大漢的奸細！」
─做為隊長的他，執行任務是沒有甚麼缺失的，但是在最近不知怎地，思緒開始紛亂起來。
白柳砦的事件仍在他心頭未去，對於身為羽之部隊長，自己是否公允適切這一點也有疑惑，而現在他又再一次遭遇內心難以決斷、面對的情況。
「不…快住手！那是我們下半年賴以維生的存糧啊！」
「過冬的食糧全被奪走，是要我們怎麼辦啊……！」
「可恨的蜀寇！我詛咒你們不得好死…！」
上邽的農民一聲又一聲的哭喊，淒厲哀痛，再一次的刺痛他的心。
以榮譽且崇高的目標吸引眾人聚集，卻只有為數不多的規範限制，這種隊伍實在過於曖昧，容許眾人擁有不同的想法，並且平起平坐，將會引來一般軍隊少有的意見分歧，而這種事情在這裡恐怕是不被允許的。
─因為這是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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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流言為軍中所忌諱，然而耳語似乎無所不在，自開戰以來始終按兵不動，這樣的策略，儘管一開始能夠理解總都督的考量，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加上漢軍方面的動作，使得魏軍內部逐漸開始出現分歧，軍心的不安也開始悄悄的醞釀擴張，原先只是最下層的士卒們，但現在連較高位階的小軍官們也開始有所動搖。
蜀軍閃電偷襲後方，目的到底是什麼？是虛張聲勢，意在擾敵，還是真的要前後夾擊己方？…
司馬都督表示漢軍糧草不濟，不出數日必然退兵，屆時再行追擊即可，但是以諸葛亮之能力，會讓此事發生嗎？…
隊伍中眾人的不安與疑慮都看在眼裡，領兵多年，白髮白鬚的老將深知將士之心，對於戰局的判斷也自有其觀點，然而至今都督卻依舊未有動作，他沒有辦法繼續旁觀下去。
「仲達，漢軍都已經殺到我軍後方，我們還要堅守不出，難道要等著給敵人包夾嗎？」
「我方才已經解釋過了，那不過是漢軍擾敵之計，意圖引誘我們出擊，不必理會。」
「那倘若是真的呢？倘若蜀軍當真已經繞至我軍後方，你待如何？」
「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張老將軍，莫非你懷疑本都督的判斷？」
「哼…！一直龜縮不出，仲達，昔日曹子丹可不是這樣當都督的！」
敵人並不足畏，就算是正面交鋒，他也自信己方也絕對能贏，身為軍人，沒有任何理由不戰，然而司馬懿自上任來便事事專斷，獨行己道，對於自己這些原先屬於曹子丹部屬的人態度甚是輕忽，戰略與曹子丹更是大相逕庭，讓他相當難以接受。
更別提敵人竟然囂張的來到己軍城外，割取麥糧供其使用！
累積的歧見與不滿，終於導致衝突。
「敵人都已經欺到頭上來，卻還是不肯出擊，仲達…莫非你是怕了蜀軍不成！」「您這是甚麼意思！張老將軍！」
直指著他們的都督，張郃大聲的指斥著他的上司，帥帳內所有其他將領都是目瞪口呆，看著眼前的衝突，張郃此話明顯的指責自己畏敵逃戰，司馬懿再也無法容忍，倏地站起，臉上亦是充滿怒意。
既然都已經說出來了，那就乾脆一點把話說開，他再也不要接受都督這種戰法，他要自己走自己的。
「哼，你要打你的縮頭烏龜戰術，你去打，我自領我的部屬去擊潰蜀寇，這樣總行了吧！」
「站住！張老將軍！本都督已經下令嚴禁全軍出擊了！」
白髮的將軍對於都督的話充耳不聞，有如一陣風般快速的離去了，其他的將領也紛紛離開，只留下司馬懿一個人，頹然的坐回案前，他闔上雙眼，白眉深深皺起，「啪」的一聲，右拳重重的敲在桌上。
(可恨！這下子該如何是好…！)
「仲達…你已經壓不住張老將軍了嗎？」
「這個聲音…難不成是…！」
一個清亮的男聲突然響起，那是個獨特、動聽，而且有著難以言喻的領袖氣度的聲音，不論是他說的話，或是他的口氣，聽到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司馬懿一驚，連忙站起身來。
「您…您怎會來到前線呢？」
「聽說你在這裡遇到一些麻煩解決不了，所以我們就來啦。」
另一個女聲響起，語調輕靈而又滿溢著高度的自信。
「沒錯，」那個清亮的男聲接著前面那名女子的話繼續說了下去。
「大魏─銅雀尊者前來助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