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龍舞兮雲飛揚 刺秦
葉軒
▆▆▆▆▆▆▆▆▆▆▆▆▆▆▆▆▆▆▆▆▆▆
三•博浪沙刺秦
「對了，水鏡……夫君為了不讓野心家輕易了解簡中內容，刻意將它的內容寫得紊亂零星，不易解讀。之前也有許多弟子嘗試將它解開，不過都失敗了，包括夫人也在內……所以不妨找個機會想法子將它重新拼湊起來，也許妳和它有緣。」
「嗯，謝謝夫人。」水鏡站起身，恭敬行了手禮。紋錦望望窗外微亮的暗天，微笑道：「現在時候也差不多了，要是累了便回廂房休息一會吧。」水鏡：「是，也請夫人歇息。」
突地，窗外傳來一陣喧嘩，往視，見有些弟子穿越空地往男廂房奔去，其餘還有些弟子慌張地往醫務廂房跑。夫人：「怎麼回事？」水鏡：「讓弟子下去看看……」
水鏡奔下樓出了大廳門口，正要決定往醫務廂房還是男子廂房去時，突然有個人影竄來，「唉啊！」將自己撞倒在地————「呼……水鏡師姊…怎麼是妳啊？」
「衛茵？！妳…妳是怎麼回事？一大早慌慌張張的……」水鏡見一旁伏倒在地的衛茵氣喘吁吁地，自己起身後連忙將師妹扶起。「師姊…現在已經卯時了，我也剛剛才下床……剛剛師兄們……他們……」
「看妳喘成這樣，慢點說…」水鏡勸著衛茵先歇口氣，但只見衛茵用力搖頭，急道：「師姊…我…淳于前輩要我通知夫人前去男子第一廂房，我得趕快去…還有，師姊…師兄們也請妳去醫務廂房一趟，我上去了！」水鏡不及回應，衛茵已一溜煙地衝進大廳上二樓去。
「這到底怎麼回事？話也沒講清楚……」水鏡只好依照衛茵所言，穿過空地往醫務廂房去。到了裏邊，見有一群專攻醫術的弟子有些慌亂地配藥、搗藥草，然後拿藥匆匆跑出，令她心裏閃過一絲不安。
「妳終於來了…水鏡！」忽從背後傳來一聲呼喚，轉頭一瞧，是中行憲，以及其他一、二位的大師兄。只見中行憲皺眉、眼神黯淡，以及禽兌悔恨、瞪視自己的神情，水鏡這才明白出大事了。「大師兄……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水鏡……姬師兄出事了！」中行憲悲憤地帶著哀怨的眼神注視她。
「什麼！？」水鏡：「怎…怎麼會這樣？」
「田閔雖傷得不害命，但當時他已昏厥，姬師兄為了救他，中了箭還勉強駕車，趕回時失血過多，一進大寨便倒下了……」禽兌一臉無奈，對水鏡的瞪視已轉為有氣無力。
「那……季師兄呢？為什麼…不由他來駕車？」她雙手不停顫抖，拚命希望師兄口中道出「平安」兩字……「妳…妳還真不知嗎？季師弟他…他已犧牲了！」中行憲終於哽咽。
瞬然，水鏡停止顫抖的手，無力地落下……「子耕的身手本就不是很好，要他在踏弩腳下救人也實在太勉強！水鏡……以後多注意事情後果，才不會又造成悲劇…」中行憲話完，和其他一兩位大師兄走出醫務廂房。
「水鏡……」屈嫺不知什麼時候就站在她身後，待大師兄們離開，她趕緊到水鏡身側。一瞧，水鏡微低著頭不語，雙目呆滯地失神了，屈嫺沒法，只好牽著失神呆滯的她往姬伯常及田閔所在的男子第一廂房去探看他倆的傷勢。往廂房途中，屈嫺已注意到有些師兄弟正斜睨著一旁的水鏡，她當然了解為何如此…但她仍努力使眼色安慰著他們，一邊牽著她往前走。
「禽師兄，姬師兄和田師弟現況如何？」屈嫺問著剛從裏頭幫忙而走出的禽兌。「田師弟還好，頭部和手部只是稍嚴重的擦傷，保養一陣子便可復原；至於姬師兄…身上有十幾道大小不均的傷口，現在淳于前輩正在裏頭急救止血…」禽兌頓了下，輕瞄了眼水鏡後輕吁了口，邊拿起一旁弟子手中的藥，「唉…妳們只等著結果就好，我只希望水鏡要有心理準備。」他眼神疲憊，話完後又往房間裏去幫忙。屈嫺聞禽兌話後，擔心地往水鏡一瞧，但她好像沒聽到似的，眼神毫無改變。
在外頭等了一個時辰，禽兌和淳于前輩終於走出。屈嫺趕緊邁步上前問道：「姬師兄…還好吧？」禽兌欣慰地嘴唇一扯，道：「多虧淳于醫官，命保住了。」
「這…真是太好了…」屈嫺興奮一笑，但摻有些苦味…喜的是伯常終於活過來了；憂的是水鏡後來的遭遇。「不過啊…伯常得調養好一段時間了，他是墨門中最高的大弟子，少了他，夫人的擔子會更加沉重，傷腦筋啊。」淳于醫官邊拭去額上的汗水，撫著斑白的鬍鬚道著。
「嗯…」禽兌：「讓我去稟報夫人，姬師兄和田師弟救回來了。」
「唉…見這些弟子老是受傷，真是心疼啊。」淳于醫官突然見到屈嫺身後的水鏡，忍不住苦笑，「屈嫺啊，要探望伯常他們就進去吧，別吵到他倆就得了。還有，好好安慰水鏡。」
屈嫺感激地點點頭，望著前輩手提醫具走出廂房。她牽起水鏡的手，「水鏡啊…我們去看姬師兄好嗎？」帶著無神的水鏡走進，伯常和田閔正昏睡著。邁步一瞧，田閔額頭和手臂用布包紮好，甚來無事；但伯常胸口、腹部、手部等等的全身上下幾乎都重傷了，紮著的布料還滲著殷紅的血漬，睡著但嘴裏還喃喃有辭…屈嫺見此，不禁紅了眼框。突地，屈嫺環在手中的手臂一振，她抬頭看，水鏡的視線已往重傷的伯常送去…
生長在戰亂的時刻，水鏡早已看淡了生死，但因為她而讓季子耕死去，加上姬伯常也因而重傷，她自責…眼前師兄的慘狀令她後悔難過、擔心自責集於一身，她終於崩潰，跌到地上大哭起來——「師姊……我真的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我…我……」
「我知道…我都知道…師妹……」屈嫺也鼻酸不止，坐倒在地邊抽泣地安慰水鏡，她伸手摟她進懷裏，讓自己陪她一起哭…此時，走進的中行憲見到師姊妹倆相擁哭泣，眼神盡是不忍。
「……屈師妹，夫人召集我們去大廳，妳也一起過去吧。」中行憲：「水鏡師妹…妳也不用太自責了，反正事情已過去了。」
「好的…」屈嫺整頓了情緒，擦乾了眼淚後站起，「水鏡…至少田師弟是救回來了，振作起來吧……好好照顧他們。」話完，屈嫺跟著中行憲走出廂房。水鏡走往兩人床邊跪下，聽見伯常仍夢道：「子耕……子耕你別死！不能死…不能死啊…」
「都是我害了你們……我對不起你們…對不起季師兄！」她一倒，再次哭泣起來——
※ ※ ※
「水鏡師姊…妳都在這跪了好幾個時辰了，快起來吧……要不然會累壞的。」和水鏡最要好的虞紫師妹走進寢室，勸著她振作起來。「不…我要在這和師兄請罪…」水鏡從清晨跪到黃昏，整個人都已恍恍惚惚，眼睛也紅腫了。但她仍不想走，堅持跪下去。
「…水、水鏡師姊，屈嫺師姊她剛從大廳回到我們廂房，有事要找妳，務必快去。」虞紫為了不讓水鏡繼續跪，強調一定要她去一趟。「務必…？是有什麼事嗎…？」她無力的眨了眨紅腫的眼皮問道，但虞紫一臉無奈，似乎不大願意透露，只是一直催她快回自己廂房。
「……好吧，謝謝妳，我這就去。」水鏡跪了許久，要站起身來十分費力，當她好不容易站起，頓時腿一軟而跌下，痛得她眉間一皺——「唉喲！呃……」
「還好吧！？師姊？」虞紫趕緊蹲下攙扶，幫著她用力站起。
「呼……我…可以了，謝謝妳…」水鏡乏力地苦笑。「水鏡師姊…這裡有我顧著，回去廂房就好好休息吧，等會夫人就要來探視，別再來跪了。」虞紫扶著她緩步出男子廂房，微笑道。
「嗯…」水鏡小步、小步地走往自己的廂房，步伐有些困難，有些師兄姊見了不忍，幫著她回去…雖然她將要受到他們嚴厲的處置。
進了廂房，見屈嫺在小客堂用布裝好一些東西後打了結，水鏡疑惑，趕緊上前去。屈嫺望見了水鏡，搶先一步問道：「水鏡，心情有好點嗎？」水鏡聞，沉下臉色不語。見她心情仍沒好轉，她嘆了口氣，「唉……是這樣嗎？見妳如此落魄，這樣我要怎能安心離開呢？」
「離開！？」水鏡腫起而半睜的眼皮，因屈嫺而倏地圓睜。「是的……方才夫人召集我們討論一些事，最後結果是要執行一件任務，這任務我也必須參加，所以…我們要暫時分開了，等會就要出發。」屈嫺微微扯開嘴角，有些勉強。
「是什麼任務那麼緊急，現在就要出發？」才剛面臨師兄死裡逃生的驚險，現在卻又要走掉一些師兄姊，對仍脆弱的她而言，太突然了。只見屈嫺，神色些許怪異，淡道：「不……水鏡，這任務是秘密，我們不能對其他人說…我離開以後，妳要替夫人分擔事務，多聽從師兄姊的話，別再闖禍了，知道嗎？」水鏡遲疑了下，才用力點點頭，「…嗯。」屈嫺欣慰的眨了眼，而後眼神又稍黯下來，「水鏡…倘若這次任務成功，墨家就可暫時解除被追殺的危機，但是……這任務很艱難，師姊也不知道能否活著回來！如果失敗了，妳要替我為夫人盡忠，明白嗎？」
「明白…」她馬上點頭。想到與自己最親的屈嫺師姊突然要離開了，心中的不捨引起了一股茫然。屈嫺也不捨與自己生活了十多年而從未分開的水鏡，忍不住上前去拍拍她的肩膀。
「我不在的期間，好好保重，好好照顧師弟妹…」此時，不捨化作淚水滑下…但她仍努力將話說完，「別讓我失望了……師姊很高興…能有妳…這樣一位好師妹……」說到此處，她已泣不成聲了，水鏡見屈嫺激動模樣，好不容易才休息的眼框又濕潤…
「屈師姊…妳也是我心目中，最好的師姊……」
「水鏡……」屈嫺望了望外頭，「時間緊迫…我該出發了，保重！」她提起包袱走至門口，回過頭，留給水鏡一記帶有深慮和淚水的微笑後，再也不回地步出了廂房。水鏡留著淚，呆滯了一會兒後，回過神，才想送師兄姊一程，但奔出廂房至大門，已不見了人影。
「我相信你們都可以平安回來的…還有師姊！」她模糊的視線加上鼻頭的酸感，早已不清楚前方的景物及打在臉上的風。
※ ※ ※
「水鏡，這裡幫忙一下。」在驅動機關的底下躺著師兄及全身灰塵的水鏡。「喔…好，不過是什麼地方出問題了？」水鏡問道。師兄苦笑道：「唉…這驅動榫真是難處理！要是中行師兄在就好了，給他處理一定很快。」
「對呀，中行師兄對機關還蠻厲害的。」水鏡靠了過去，見師兄手上吃力地用繩子穩住那即將掉下來的木栓，「呃…師兄，好像不是這樣…」話完，水鏡用手撐住木栓將它插在一處不明顯的凹痕，再取走師兄手中的繩索在木栓上繞了幾圈後，用力一扯，將繩子固定在一旁的木撐上。
「水鏡師妹，沒想到妳腦筋這麼會轉！」師兄一臉驚訝：這愛闖禍的小師妹怎麼如此厲害？「還好啦…我以前常常看中行師兄修理機關，習慣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回道。
「妳這小妮子也真怪，好好的『第二廚房』不做，偏愛做這種一般女孩都沒興趣的機關。」師兄嗤笑道。所謂「第二廚房」是指屈嫺、虞紫和水鏡，因為她們對於伙房之事還相當拿手，又因為她三姊妹同住一間「第二廂房」，才有此綽號。不過比起屈嫺虞紫，水鏡的下廚能力著實差了一截，「那是說屈師姐和虞師妹啦，我才沒她倆厲害呢！誰說女孩子就只得乖乖下廚？人家就是愛玩機關嘛！」她癟起嘴說道，惹得師兄呵呵笑起。
「好吧！那就請我們的『水鏡大工匠』多多觀照了，這裡還有一處損壞的地方，就交給妳了！」
「是！『小的』遵命∼」
※ ※ ※
早晨，在第二廂房內的水鏡端正正地躺在床鋪上，兩眼一瞬也不瞬地直視著平坦的房頂。
近來這一個月真是累啊…回想起來，突有一股空虛感充斥著心房，她回想。
自從屈嫺等人離開後，大寨便依照原本的計畫，移防了…控制著廂房的樞紐，原本一座座的房子在「喀」一聲，底下的輪子瞬間立起，變成了一輛輛似車又似屋的行屋，隨即驅動機關一走——所有大寨的行屋隨之而跑。堅穩的輪子一圈又一圈的滾著，坐在窗前的水鏡的心情也隨著輪子的滾動而上下起伏不斷。
他們一路北上，日夜奔波，中途還斷斷續續碰到源源不斷而來的秦兵，所幸只有普通的軍隊，沒有機關部隊的出現使得他們並無損傷，很快的就殺出了重圍。終於快一個月過去了，他們遁到了韓魏交界的一處隱密、雜草叢生的深山，遷至此地已十來天都未有秦兵出現了…。
暫時安頓後，水鏡果然依照屈嫺臨走前的叮嚀，聽從師兄姊們的話並專心協助修復工事，希望在秦軍發現之前將所有損壞的行屋修好，這樣就可加強它的機能以逃匿順利。
「唉…」水鏡眨了眨眼，「累死了…（不曉得中行師兄和屈師姊，他們最近過的如何？）」
『水鏡，快！躲進屋子！』『娘親…是要做什麼啊？』只受到母親在額前一吻，小水鏡便被母親藏在牆縫內，『乖，水鏡…聽娘親的話，無論如何都不要出來…』
『喔…嗯…』年幼的水鏡不解母親為何如此緊張，連衣服都被汗水弄得濕淋淋，不過她只能愣愣對母親點了頭。哪知從那一刻起，她再也沒見到爹娘…因前幾日連夜逃亡，心情滑至陰沉谷底的水鏡不禁想起童年那痛楚的過往。突地一踏一踏的震動打斷了她的思緒，往寢室門外一瞥，是虞紫師妹。「水鏡師姊…原來妳在這啊？」師妹睜了睜眼，水鏡有的天真氣息在她身上也可見。見到師妹，她便馬上坐起身，「師妹，難道還有什麼損壞的地方沒修好，要我去幫忙？」
「喔…沒有沒有，師兄說大部分都修好了，剩下的小地方他要自己修。」虞紫咧嘴，眼睛微瞇一笑，「水鏡師姊，剛剛師兄姊們還在誇妳呢！他們說，『要對妳刮目相看了，沒想到妳除了闖禍，還會替師兄修機關呢！』看來大家都對妳沒話說了∼師姊妳好厲害！」
「呵…」水鏡眉間一皺，「沒什麼啦，幫忙師兄姊做事本來就是應該的。而且我對機關也很有興趣啊！」她招一招手，示意虞紫到身旁來坐下，因為弟子們在這一個月忙得人仰馬翻，沒什麼時間休息，正好現在可以鬆口氣，水鏡就找了她最親的虞紫師妹聊起來。或許是因為有親密的師妹可談天吧，與虞紫聊了沒多久，她便把心底悶氣暫拋至腦後了。
「哈，最後他還是躲不過我的墨家拳！」水鏡如置身戰場般往前揮了個拳頭，得意起退敵的經過。「師姊妳好厲害喔！我好羨慕妳和屈師姊，妳們的武功至少也有大師兄們的一半強了，不像我拿劍時，師兄弟們早就跑的不見人影…唉，我又不會殺了他們…」虞紫嘟起可愛的唇自嘲。「沒關係啦…」她輕拍起虞紫的肩安慰道：「只要妳肯多下點功夫——多注意夫人所教的動作，不懂時再請教師兄姊，相信日復一日，妳一定有所進步的。」頓了頓，水鏡不禁嘆了口氣。
虞紫：「怎麼了，師姊？為什麼嘆氣呢？」只見水鏡緩搖頭苦笑：「沒什麼啦，只是…我覺得我的能力還不夠，要是我們每個弟子武功都像夫人和大師兄們一樣厲害，或許我們墨家人就不會比現在更少…」虞紫聞水鏡一番話後，臉上的笑容多了些無奈，「唉…是啊，我想…要是墨老師祖知道了我們現在的處境，應該會很難過吧。」
「嗯嗯…」水鏡仰起臉，眼珠往上停駐，「但我希望我們可以不用這樣躲躲藏藏的，或許有一天我們也擁有了強大的力量，不但沒人可傷害到我們，還可以狠狠教訓那些秦人…啊，對了！」
「呃？」水鏡突來的一叫，嚇愣了一邊的虞紫。只見水鏡低著頭，從左衣袖內用力抽出了捲竹簡，「呼喝！就是這個∼」虞紫回神：「啊？那是什麼竹簡啊…師姊？」水鏡：「呃…這個啊…（這是夫人為了避免墨家覆亡而交給我的竹簡，不行…不能說出去…要不然整個墨家會士氣低落的…）這是…啊，對！是墨家思想的研析∼對對！」幸好虞紫向來不懂得看臉色，要不然水鏡的直性子很難騙過常人的眼睛。「墨家思想啊∼從小讀到大的，師姊應該也背的滾瓜爛熟了吧？」虞紫聳聳肩，不在乎地道。「誰說的，妳又不是不知道妳師姊我最不敢碰的就是書上的那些大道理了∼加上這竹簡內又是一堆我看不懂的文字…所以嘍，才想拿來問妳看不看得懂啊。」話完，水鏡將手上的竹簡攤開來遞給師妹。
「唔…」虞紫將竹簡端詳了一下，又將竹簡顛倒來顛倒去的看了看，「對不起…師姊，我也不知道耶…」如水鏡所預感的，虞紫邊傻笑地竹簡還回去，「我只知道我們楚國的字體和秦國的隸書而已…其他師兄弟姊妹應該也一樣，只知道自己祖國和秦國的字體而已。」墨門在秦國統一天下之前，就已預料到秦國未來的強盛，為了讓弟子能適存下來，便讓他們從小學習秦國的民間官方文體。
「對啊…我也只認得趙國和秦國文字而已。各個國家的文字都不同，真是討厭！」她翹起嘴，將竹簡收捲起。虞紫邊歪著腦袋邊轉動眼珠，突然她眼神一亮，笑道：「師姊有這方面的問題，為什麼不去找淳于老前輩呢？前輩不只醫術高超，且也懂得許多文體呢！」
「對啊！我怎麼都沒想到呢？」水鏡恍然大悟般拍了一手，才又向師妹笑道：「虞紫，謝謝妳∼妳真聰明！」一說完，沒等虞紫回應，她一溜煙地竄出了屋子。「師姊——師……哎呀，水鏡師姊真是的∼∼跑那麼快！」虞紫咋舌，苦笑起來。
「淳于老前輩！」她繞過了幾間廂房，奔進醫務廂房喊道。「唉∼是哪個孩子啊？冒冒失失∼」淳于醫官走出客堂，嘴上是嘮叨，但臉上卻佈滿皺紋微笑，「水鏡啊，怎麼一大早跑得喘吁吁的？」
「啊？」長輩在前，水鏡趕緊先問候，「淳于老前輩，您早！」淳于醫官笑道：「早啊…水鏡，精神不錯？」水鏡摸了摸頭傻笑兩聲：「嘿嘿，還好啦……前輩，您忙嗎？需要幫忙嗎？」淳于醫官平順道：「沒有，最近大寨躲的地方較隱密，受傷的弟子比較少了。」道完，水鏡愣愣的傻笑點頭使得淳于醫官恍然一笑，「水鏡啊，有什麼事要找前輩幫忙啊？」
「呃？」她眼神由呆滯變圓瞠，再由圓瞠轉為難為情的眨眼，「前輩，您怎麼什麼都知道？」只見他呵呵一笑：「水鏡啊，老夫認識你們多久啦？怎會不知道你們這些小蘿蔔頭在想啥？」對每個年輕弟子而言，淳于前輩就好像他們的親生祖父般親切。「喔…哈哈，逃不過前輩的眼睛∼」水鏡從袖口取出竹簡，「晚輩想請前輩瞧瞧這卷竹簡，因晚輩愚昧，瞧不懂∼」
前輩接過竹簡後展開，欲端詳看看，「黑火…能…機…榫……」前輩讀著牛頭不對馬嘴的詞已一段時間了，臉色漸漸緊繃，「呃……唉，不行了！」前輩重吐了一口氣，笑的窘困。「老前輩，這竹簡有什麼問題嗎？」水鏡疑惑道。「水鏡啊，妳這竹簡太難了，老夫幫不上忙了∼」淳于醫官有些不好意思地將竹簡遞還水鏡。「沒想到竟然也有老前輩不懂的文字！？」水鏡雙眼圓瞠。只見前輩伸了伸懶腰，才道：「真是不可思議…竹簡上頭竟是使用晉文。」水鏡：「晉文！？」
「『晉國』是兩百多年前的一個大國，因為內部有三個大夫企圖瓜分晉國，所以演變成『韓、趙、魏』三個國家，也就是所謂的『三家分晉』。對了…記得夫人的夫君也是晉人。」淳于醫官撫著鬍鬚，回憶似地仰起頭。水鏡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竹簡：「（對啊……夫人說，這是他的夫君所記下的東西，怪不得上頭是晉文。）……那，既然前輩您知道這是晉文，為何看不懂呢？」
「唉…水鏡，老夫頂多只能認出那是晉文，實際上並不清楚啊，大概也只有洛陽一帶的學者才有辦法解讀了。水鏡，不如這樣，去請教夫人吧！夫人年紀較大，且她的夫君又是晉人，問她一定沒問題的。」淳于醫官微笑，但水鏡卻面有難色，低下頭去。「夫人她…應該很生氣吧，上次師姊被派去執行任務，卻沒派我一起去…」
「還在為子耕的事自責嗎？傻孩子…別胡思亂想，夫人是很維護妳的！上次妳的大師兄姐們要求要以門規重罰妳，但夫人卻極力替妳辯解，已至於妳未受到任何的處罰。至於任務的事…別誤會了夫人，她可是為妳好啊！」水鏡一臉茫然，「為我好？」
前輩：「其實他們是要去執行刺殺秦皇的任務啊！實在太危險了！」
「暗殺秦皇！？」水鏡瞠目驚呼！
前輩吁口氣後又道：「原本夫人不打算派屈嫺去，但不知為何，屈嫺那孩子竟苦苦懇求加入任務，夫人也只好答應。由禽兌帶隊，混入秦皇東巡的隊伍，伺機行刺…」在淳于醫官索性地敘述下，恍神的水鏡終於明白是怎麼回事…
「師姊…原來妳是因為這樣，臨走才會和我說這些話…」回到廂房的水鏡感到悵然及懊悔，她躲在被窩裡試圖讓自己冷靜，卻使得心情更加複雜，翻來覆去，心神不定。「唉…（師姊一定是因為我之前闖下大禍，自認督導不周，才想要去執行任務，將功贖罪…師姊，原來妳為我付出了這麼多……我也好想像妳一樣，為墨家做些什麼！）」她嘆氣。
爬出了被窩，踱來踱去，欲整理腦海中雜亂的思緒，「只要我解開竹簡中的秘密，對於機關術我必定有更深一層的認識，到時墨家就不用這樣四處藏匿了！問題是…」突然，水鏡腦海中閃過了什麼似的，呆愣了不久後，她頹廢的表情展開了笑容——「虞紫師妹！」
「什麼事啊，水鏡師姊？」隨著水鏡的呼喚聲，虞紫從中間的客堂步進了寢室。「師妹，今天是妳負責蒐集木料的，對吧？」水鏡問道，眼神中透著盼望。虞紫眨眨眼：「是啊。」水鏡：「那妳應該有通行令牌吧，借我好不好？我會幫妳找木材的。」
「這……」虞紫面有難色，因師兄交代她不可將令牌隨意借其他人。但水鏡怎會不知道師妹性子軟？她便加快打邊鼓的速度：「拜託啦…師妹，這幾天為了修繕工作，我有快一個月沒出大寨了，好悶！讓我出去透透氣嘛∼∼拜託！師妹妳人最好了∼」
經過水鏡的苦苦「哀求」及裝可憐，心軟的虞紫終於答應了。「好吧……但是師姊妳一定要快點回來喔！不然我就慘了。」
「謝謝妳∼師妹∼」水鏡笑咪咪地接過令牌，和虞紫再三保證後，「光明正大」地靠著令牌出大寨去了，到底她的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呢？
※ ※ ※
「公子，據愚兄推計…約莫在明日接近正午之時，隊伍抵達博浪沙。」馬踏地的聲音規律，慢條斯理地由馬夫駕馭著。坐在車上的兩名男子各戴著斗笠，陰影將臉遮了一大半，兩人的對話聲漸漸壓低，「嗯，時間也差不多…暫時是沒什麼問題，不過…定要謹慎才行啊。」一名男子聲音清且些微剛強、穩而不紊，表面上聽來沒什麼，但隱隱約約透出一股摸不著頭緒的不尋常。
「是的，公子！」另一名男子聲音中氣十足且些許沙啞，可判斷是約莫不惑之年。
「這計畫在下規劃了六年，絕不能在最後關頭有任何閃失…」年輕男子：「復興祖國…不遠了。」
※ ※ ※
「小姑娘，到了∼這兒便是馳道口了。」一位老叟持棍操著牛車，停頓在一處疏林，水鏡從那車上跳下，左顧右盼，「實在很感謝您，老丈！」水鏡轉向老叟，鞠躬道。「不用客氣啊∼小姑娘，要不是妳幫忙將車子從泥沼推出來，老身這隻牛可慘啦！」老叟哈哈一笑：「好啦，小姑娘，老身還有事，先走罷，再會了∼」他控制著牛車，轉彎往另一方向走了。
她望向所謂馳道那裡，「這裡就是馳道啊…」她走近看去，地面被人工整理得平順寬敞，有兩丈般寬；道路邊緣每隔一段路便種植著一顆挺拔的松柏，從馳道的那一端望去仍看不到盡頭，蔚為壯觀。馳道是秦皇為到東海求仙而闢的道路，從韓地綿延至齊地的臨淄，當然…耗了許多民脂民膏。「馳道很寬敞嘛…哼！」她斜眼一瞟，「那暴君…為了一己私利，淨做些勞民傷財的事！沒關係……過不了多久，我和師兄姊就將你送西天去！」她憤憤咬牙道。她偷溜出大寨，目的便是去幫助師兄姊執行刺殺任務。她向路人打聽，得知秦皇東巡隊伍約會在隔日正午抵達博浪沙，於是就日夜不停的趕路，終於在正午前抵達。除此之外，水鏡第二個目的是希望任務結束後前往洛陽去，只因淳于老前輩曾提過洛陽許多學者對於文字相當了解的，為了解開機關術的秘密，她毫不猶豫。她踏上腳步往前，每一步都踏踏實實。
周圍因建造馳道的緣故，青山配著整齊的幽林小徑，看來甚是神清氣爽，但她卻絲毫不覺，只因為這美景是始皇帝耗費了許多民力而建造的，她嗤之以鼻；二來是因為太陽已快接近正上空，代表東巡隊伍漸漸接近此處，她不由得有些緊張；她還不時地東張西望，或許師兄姊就埋伏在附近也說不定！？半時辰後，水鏡實是走的累了，終於停下腳步。
「累啊∼∼喔…」她手叉腰扭了扭，再用力地伸直身體，「呼…」她正抬頭往上空一望，看到的不是青藍的天空，卻是一不得看清的陰影。她往後退幾步，原來不過是一旁小丘的頂崖，但那上頭隱約置著一不明物體，還映射著陽光。她深感不對勁，便往小丘腳邊奔上。
「哇！！這是什麼啊？！」
水鏡眼前，竟是一個不知名的巨大機關，約莫有民房一層半樓高；詭異的青色金屬及棕褐色交錯的木質共同組成的巨物，令她目不轉睛地瞪視著。「天哪…雖然沒有踏弩和巨雷大，也夠嚇人了！」她走上前，東摸摸西摸摸，欲推測出是什麼類型的機關。
「嗯…如果我推斷無誤，那麼這機關是用來投射攻擊的武器！不過這一大台機關擺在這也太可怪了，是誰將它放在這的？不會…是師兄姊吧？」正當她一頭霧水，突然從下坡傳來腳步聲！
「有人走過來了！算了，不管是師兄還是別人，我還是靜觀其變吧！」她便隨機鑽入一旁濃密的矮樹叢中。漸漸腳步聲愈來愈近，水鏡也就更加屏住了呼吸。
「公子，目前東巡隊伍抵達博浪沙還有一時辰，不如先讓愚兄將石弩架起吧。」
「嗯…有勞田兄了。」
來人只有兩名男子，並非一大群的墨者。有一名男子看來約莫離弱冠稍久，外貌清秀如同一般書生，但卻比書生更加增添了一股柔弱氣息，清澈的眼神中隱約透著明見及才智；另一位是身材高壯挺拔的中年男子，從結實的體格及眉間流露出的威嚴豪邁，定也是文武雙全的人士。
水鏡暗暗驚訝：「真的不是師兄姊…看樣子，他們也是要刺殺秦皇的…」
當那名壯士正在驅動著那台所謂的石弩車，那年輕公子踏著極為柔弱的步伐往機關的崖邊眺望著。天空雖然晴朗疏雲，但在博浪沙卻好似充滿一股危險因子令人呼吸有些不順。「今日天候良好、視野不錯，有助於投射。只是……事後也較不易脫身，唉…」年輕公子長嘆一口氣，面容甚是無奈。「公子請別如此說，無論愚兄能否脫身，只要任務成功，愚兄便心滿意足了。」壯士一面上下力轉動著樞紐，一面淡淡地笑道。
約莫轉動了十圈樞紐，那石弩車的頂端浮現了兩枚如民房一半大的圓形石塊。公子仰首一望，眼神閃也不閃，「這時辰就在這候著隊伍吧，以逸代勞便可。」
「是。」壯士面無表情，回答地鎮靜。至於躲在一旁的水鏡等待東巡隊伍以外，更加的好奇那兩人的來歷及那台石弩車的威力。
秦皇嬴政統一天下的三年後，再次展開東巡。東巡的目的是為了前往東海祭神以求長生不死；二來是想在東巡沿路的大大小小石塊石碑上刻下自己的功績以流傳千古；最後秦皇為了使前六國的遺族不敢輕舉妄動，這次東巡便使五萬大軍組成東巡隊伍隨行，如此龐大的陣勢想必瞧過的人就嚇得腿軟無法行動了。
※ ※ ※
「到了，東巡隊伍的聲音！」候了一個時辰，果然準時地，那遠處的一端傳來許多人所組成的腳步聲。雖還未見到隊伍，但光從那端地面傳來的微微震動，就可推想隊伍的壯觀。
「壯士，之前計畫好的，都還記得吧？」年輕公子莫地轉頭，向著壯士。「當然的，公子。東巡隊伍前來之後，待嬴政的座車一經那棵用白綾纏住的松，便馬上擲出那第一顆錐弩，擋住座車前進；再投出第二顆，即將那座車砸爛，無誤吧？」壯士有條不紊地道著。公子：「沒錯，那麼就請壯士務必小心，無論成敗如何，請壯士立即巡原預定之小徑逃離！」
公子再三交代了壯士後，壯士便請公子離開。
「任務若是成功，天下蒼生的苦難子民即得解放。」話完，公子向著壯士下跪！
「公子，您這是在做什麼！？」見年輕公子突然地跪下，壯士顯的驚慌失措。「韓國之復興，天下之太平，有賴於田兄了！」公子隨即磕頭向壯士敬上致意，見此，他感緊蹲跪下扶起公子。「公子快請起！您這樣愚兄可承擔不起啊！您向來腳步不靈活，還是趁隊伍靠近前快離開吧！」
「田兄…不論任務成敗，您的恩情在下永生難忘！」公子敬重的行了個揖，便離開了。
目送公子的背影消失，壯士眼神透著自信，「嬴政，在下備了一份大禮，就等著收下吧！」
※ ※ ※
不一會兒，東巡隊伍果然有幾萬名的步兵及駕著馬的護衛長浩浩蕩蕩地走來。萬人以上的腳步聲規律且響亮，傳遞著強大及霸氣，直教人屏息不斷。漸漸地可以從遠方看到隊伍中央有一特別大且裝飾華麗的圓頂座車，不用懷疑，這便是始皇帝所在的座車。
壯士見此，便將雙手放在投擲的把手上準備。隨著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壯士仍舊是緊張了起來，汗水多到如雨水般從額間滴落，但壓迫性的緊張卻沒有隨著汗水流走。一旁的水鏡並不了解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只是仍在猜測：究竟那兩名男子的來歷是？還有那石弩車是如何發揮功用？她相信答案很快揭曉———
當隊伍整齊的腳步「啪！」一聲落在某個定點之際——
「就是現在！」
「卡！」壯士猛力將把手往後一拉，「喀啦」一聲巨響，大石錐如飛躍的隕石般從石弩車彈飛出去！
「你們看——」「這是什麼！？」「快逃啊！！」「呀———！」
隨著「窟隆」巨響，如民房一半大的圓石錐轟然落地，隨即又往士兵群滾過去，一眨眼的時間便已將幾千名兵馬鑲入地面，馬匹恐懼的哀嚎混著軍士們的驚嚇聲，現場一片混亂！
「保護皇上！」殘存的護衛長們揮舞著劍在馬上指揮著並高聲吶喊，欲整頓大亂的軍心以保護始皇帝。但因他們萬萬沒料到危險竟是從天而降，要在一時讓士兵們鎮靜是不大可能的。壯士欲乘勝追擊，隨即又再次力拉把手，往空中投出第二枚石錐，眼看著石錐將要落在始皇帝座車的上空！但卻未料———
一位紫色皮膚，長著長白鬍鬚的老者身著方士模樣的衣冠，不急不徐地往座車內走出並馬上掌心對著空中射來的大石錐，而後掌心閃出了一個紫色光暈。當大石錐將要落到座車上，那紫色光暈突地擴大至錐體，而後，偌大的巨石錐停在半空中！
「投錐？倒是不錯的玩意兒…有趣！不過，徒兒啊……你肯定不會接受的吧，呵呵……那只好請閣下退回去吧！」話完，紫面方士運集內力，當掌心一握，「砰！」巨響，爆破了大錐！
爆破的強勁聲響，驚醒了目瞪口呆的壯士，「可惡！怎會變得如此？不管了，先離開為妙！」話完，他跑下另一方向的小坡逃逸。而躲在一旁被壯觀的景象嚇到愣住的水鏡，才回過神赫然站起來：「啊？那我也得趕快逃走啊！那些士兵就要上來了！」她終於停止了呆滯，趁著士兵還未上坡，趕忙也往壯士逃走的另一方向奔去。
「捉刺客！」「追！」
果然不久後，水鏡後方就感覺到士兵已上了坡搜尋刺客，「呼！（正好，趁那些秦狗還在注意那台石弩車，趕快溜，不能這麼倒楣當代罪羔羊！）」她趕忙又往下跑去。
她順著路徑，跑入了一大片樹叢，很快地，士兵們也追入林子了。不過對於身手快速的水鏡而言是沒什麼影響，加上濃密的樹木及叢生的雜草，她只要利用輕功跳躍就可輕鬆甩掉士兵。漸漸地過了半時辰，她已感覺不到後方士兵的腳步聲，「好耶，甩開那些秦狗了∼∼」她鬆了一口氣，但還是不敢大意，因此她便慢慢往前無目的走著，一邊四周環顧。
過了好一段時間，水鏡聽到了一些聲音，「咦？有人說話的聲音？」於是她便往聲音傳來的方向踮步而去，仍不敢輕舉妄動。她從樹幹後方輕探出頭，看到有四個人正在那說著話，仔細一瞧，竟是之前和壯士一起的那位公子！
「怎麼會是他？那三個人……他怎麼和士兵走在一起啊！？」水鏡見到除了那公子以外，還有三名秦兵在一旁，不曉得在說些什麼。她深感不對勁，就豎耳聽聽他們在說什麼——
「喂！你不是說……刺客是往這逃走的？為何追了老半天，連個鬼影子都沒見著！？」一位像是三人中帶頭的士兵大聲的質問著公子。「老大，我看他的樣子鬼鬼祟祟，很可疑∼∼」
「嗯嗯，說的沒錯。老大……我猜，該不會他就是刺客吧？」另外兩位士兵也跟著隊長瞎起鬨，一同猜測公子的來歷。公子聽了他倆的對話，直是搖搖頭否認。
「軍爺，您真是愛說笑！您看在下這副樣子像是刺客嗎？」的確，那名公子只身著一副寬袖長袍的儒生模樣，一眼就可判斷出他手無縛雞之力，不大可能擊殺始皇帝。不過…卻有可能是刺客的同黨！那三名士兵果真「神機妙算」——
「說不定你和刺客是同黨的，別說的太早！勸你不要唬弄我們！」
「唬弄我們『砍頭三人組』！？分明向天借膽！」
隨即三人擺開三角形的陣勢包圍住公子，以非常愚蠢的半蹲及張臂握槍的姿勢備戰——
「我們砍頭三人組在戰場上專砍人頭！」帶頭隊長的大吼可以震搖附近的樹木…
「砍的多！」老二士兵吼道。「砍的快！」老么吼道。隊長：「兄弟們，上！」
「砍不得啊，老大！始皇帝在統一天下後，就明令：遇到違抗始皇帝或是對始皇帝有所不敬的人皆以坑殺懲處。我們必須將刺客活捉啊！」老么阻止隊長說道。
「是啊…」隊長仰頭道：「偉大的始皇帝在一統六國後，定下了這些偉大的制度…」
「除了統一天下，還統一貨幣、度量衡、文字，偉大…真是太偉大了！」感動而泣？
「你說…這麼偉大的帝王為何還有人要刺殺他？」隊長竟走向公子反問他：「為什麼……這到底是為什麼？」
「在下認為…」公子微笑一下又道：「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想法吧…」
「你的意思是…那個意見不同的人就是你嗎？」老二手叉起腰。「啊……」公子突然驚訝地指著隊長身後輕叫了聲，「軍爺……您的背後有位美麗的小姑娘…」
「鬼扯什麼！？」正當隊長欲轉頭一瞧，突然背部「刷！」一聲，「嗚啊！」他力感暈眩而倒地，不過，他的慘叫還真是宏亮……「老大！！」兩名小的同聲驚呼。水鏡往前一躍飛過了公子上空，一個前空翻，一劍畫弧——兩人瞬然倒地！
「姑娘……」公子害怕得搖搖頭：「在下絕不是與他們一夥的…」他話完，水鏡氣得差點昏倒——「你……是笨蛋嗎？我…我是好心要來救你的！你看不出來！？」
「啊…？」公子呆愣，又馬上反應過來，「對不起，是在下誤會了！總之，多謝姑娘！」但水鏡不加理會，只是左顧右盼，戒備著隨時到來的秦兵，「謝？等活著離開再說！剛剛殺這秦狗的叫聲很大，必會引來大批秦兵…」
公子往水鏡背後說道：「不勞姑娘費心，秦兵已抵您的背後了！」
「什麼！？」她轉頭，果然有一批秦兵將接近水鏡了！她馬上握劍旋飛上空，周圍的十多人便被環旋的利劍給劃倒在地。「丫頭！讓妳見識一下秦國大軍的厲害！」一位壯碩的中年軍士拔劍出鞘，利刃指向水鏡，原來是隊中的什長。一少女需要軍中有基本地位的什長來對付，看來秦兵們皆視水鏡為刺客了。
「喝！」什長往水鏡衝去，揮劍往下將砍到水鏡，而她身子往旁一旋，已飛到了一丈外。什長便往空中一躍，「就坦白招了，妳就是刺客！」什長力吼一聲又飛至了水鏡那。往前一刺，水鏡又蹲下身子驚險躲開，「我才不是刺客，是你們先包圍住我們的！」
「少廢話，看招！」他刺不著水鏡，便立即往下一砍，水鏡赫然，趕忙往左邊滾開。才剛閃開，那什長的劍身已深入地下五六寸——「你真是不講道理！」水鏡咬牙吼道。「對於刺客不必講什麼道理！」他又往地面的水鏡攻來。頓時，水鏡怒火攻心，當什長還未來得及揮下劍身，她便力舉雙腿往他腹部一踏，將他踢倒在地！什長被重擊在地，反應變的有些緩，但他還是趕上和水鏡一同跳立起身。正當他又舉起劍要反擊，水鏡已衝至他面前左右揮劍繞著聚氣，而後，她往上空一躍，立即運氣下砍又往右方一旋砍、前空翻一砍、後空翻一刺……一眨眼已重複了十多遍卻從未落地———最後再上跳……身子落下並上下旋轉、旋轉個十多圈，猛力一揮，「呃啊——！」什長全身佈滿劃痕，後仰倒地！
「什長！」圍觀的士兵們見厲害的什長也被敵人傷及全身，都不敢再挑戰水鏡，連忙帶著什長逃逸而去——見到周圍敵人全消失，水鏡終於能鬆了口氣。
「呼……這就是我的『恨生劍舞』！是……你們逼我的！」她瞪視著士兵逃逸方向喘道。
「姑娘……您的招式很精采，但這樣下去是打不完的…」突從後方傳來年輕男子聲，轉頭，那公子竟然還在！水鏡不禁氣吼：「你……你這笨蛋！為…為什麼不逃走！？」
公子：「姑娘的意思是，在下可以丟下救命恩人不管嗎？」見他那好笑的固執表情，水鏡直是氣得罵不出話。「你……算了！算我白費力氣！要是都走不掉了，不要怨我！」
「沒錯，你們逃不掉了！」轉頭一瞧，出現了三位身著什長軍服的秦兵！
「可惡！」水鏡喘著氣持劍備戰，「不要說救人，連我要自保都很困難……」方才一位什長就夠她手忙腳亂，這回有三個人，可想而知。明知敵不過他們，水鏡仍是持劍做無謂的掙扎。
「束手就擒吧！」正當三位什長要靠近兩人——
「住手！！」震懾的一喝，頓時三人呈現停格狀態，隨即從空中旋落下三個黑影，手中閃光一揮——那三名什長文風不動，但下一刻馬上嘴角溢血，倒地。而後，又從四周竄出幾個身著軍服的人………水鏡眨了眨眼卻無懼，只因——
「中行師兄、禽兌師兄…是你們！」瞬然，水鏡高揚嘴角，疲倦之神色摻有濃濃歡喜。
「水鏡，妳怎麼會到這兒來！？」後方傳來熟悉的女聲，使她笑得更加燦爛。
「屈師姐！」她奔向前揪住了穿著軍服的女孩。正當她高興著遇到同門，禽兌趕忙打斷了話：「先別說那麼多！這裡仍會有追兵經過，各小隊趕緊循原定之小徑離開，在原定處會合，行動！」
經禽兌之指揮，所有墨者馬上分成幾路散去，只留下水鏡屈嫺以及站在原地、神情些微愕然的公子。
「喂！這裡太危險了，不如你和我們回去吧。」水鏡轉向公子說道，只因公子似乎腳步不靈活，要是再走下去定會再被逮到。公子低頭猶豫不久，馬上點了點頭。
屈嫺帶著兩人安全抵達一處荒涼的山腳，那裡已抵達所有的墨者。「師兄，大寨已移防到一處隱密的山區，讓我領路吧。」水鏡毛遂自薦地道著。
「好吧，就拜託水鏡師妹領路。」禽兌面無表情，一口氣接受了。而後，眾人整天、連夜趕路駕馬跟著水鏡走。期間，那不知來歷的公子只是靜靜跟著他們，墨者沒一個和他說話，他真的就從未道過一語。或向水鏡問起，她也只是笑笑解釋——那名公子絕不會對墨家有所不利。在這短短半天時間，眾人對於公子，閃過了千千萬萬的猜測。
※ ※ ※
禽兌、中行憲：「夫人，原本咱們已混入了隊伍，預備行刺之時，水鏡似乎自行尋了刺客行刺，亂了整個計畫——」水鏡：「才沒有呢！我……」
「水鏡！看看妳的處境吧……」屈嫺道完立即皺眉闔眼。
返大寨後，因大家對於水鏡出現馳道感到疑惑，於是眾大師兄、大師姊便讓屈嫺水鏡一同進入大廳將事情弄清楚。雖大家還沒確定水鏡是否真請了刺客前去博浪沙，但因大家知曉了水鏡私自出大寨的事，於是都在心裡認定…任務失敗是水鏡所致。水鏡從小到大屢次闖禍的紀錄，使得這次連最親近的屈嫺也不相信她，水鏡見此，已無力再為自己辯解。
位於大廳中央的夫人瞄了眼水鏡，「……說下去吧。」
「是。」中行憲看了看禽兌，才道：「咱們因位於秦皇座車後方，並不了解為何那名刺客的行動會失敗……總之，秦皇下令所有兵士前去搜捕刺客，便讓所有同門離開了秦皇的眼線。弟子和禽師兄討論後，認為那時已失去行刺的好時機，為避免不必要的犧牲，便趁勢帶領大家離開。」
「嗯，你們的判斷很正確，辛苦了。」夫人淺淺露出欣慰之微笑，回報弟子的辛苦。
「夫人，不過……」本才露出淺笑的禽兌，突然嚴肅起來：「水鏡的舉動著實危害到墨家紀律——她騙取令牌，擅離大寨；尋刺客，打亂計畫；回程路上，又莽撞被秦軍圍攻！要不是咱們恰巧遇到，恐怕她早已沒命了！為維護墨家紀律及安全，弟子認為應予以重罰，已示警惕！」
夫人聞後，直是皺起眉頭……雖她很想網開一面，但因面對許多弟子，且此次水鏡的確太過分，她只得公事公辦。
「水鏡……對於師兄所言，妳有何異議？」她有些威嚴地注視著一旁低頭不語的水鏡。「我…不知道……」她知道無論如何辯解都沒用了。
「暫請且慢！」
突地升出一聲大喊，劃破大廳內沉靜緊繃的氣息———
※ ※ ※
（第三章完） ■回主頁 （下一章：
天書初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