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之韻

Arith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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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嵇紹

1.
＿＿西元三六六年，也就是東晉廢帝太和元年。這時期的中國處於南北分裂的局面；北方這時有五個種族（匈奴、鮮卑、羯、氐與羌）互相角逐兵力，慾想統一北方，而南方則是晉朝遺族繼續統治著。

＿＿然而，在南方柴桑縣，有位年已七旬的老人正在用文房四寶，寫上一篇關於音樂的著作。

＿＿這人姓嵇名紹，他是竹林七賢裡其中一個成員—嵇康的後代。原是北方洛陽人士，然而因為五十年前的兵亂，使他不得不離開自己出身的鄉村，與難民一同逃難。現在定居這康樂的區域，讓他在閒暇時能與他的知交好友，一起談老莊思想與神幻故事，從不管政局演變。（註一）。

＿＿可是就算嵇紹過著閒適的日子，卻無法忘記五十年前那場令他想忘也難忘的回憶。五十年前那兩場國難的慘景，以及離鄉過程中所經歷過的旅程；為了讓他的知交朋友們知道他那痛苦的經歷，他一筆一話地寫下這段史詩。

註一：
＿＿竹林七賢是指曹魏末年，到西晉初年時有名的七君子。除嵇康外，還有阮籍、山濤、王戎、劉伶、阮咸和向秀。


2.
＿＿呼嗚哀哉！

＿＿我永遠記得那場充滿血腥與淒冷的兵亂。

＿＿沒錯，那是永遠無法消滅的記憶！

＿＿上蒼阿！你為何要要捉弄我們偉大的晉國，偉大的漢民族！讓我眼睜睜地看著一群野蠻民族攻入我們的帝都—洛陽。我嵇紹不是每月十五齋戒三天，以孝敬你偉大的神嗎？為什麼你要親手毀滅我的家人，我的族人，甚至我的國家？

＿＿永嘉五年（西元三一一年）四月初三，匈奴如海嘯般的攻勢，派遣上萬個兵團進攻我朝第一首都—洛陽，迫使我大晉王朝的軍隊一遇到惡狼般的蠻兵，只能眼睜睜地遭受敵人的打擊。而那個野蠻軍閥劉聰，竟寡不知恥地趁我朝內亂之際，偷襲我們漢族所留下的心血，虧他還曾經被皇上受封為諸侯！

＿＿破城前一天晚上，我和族人連忙把家當和財寶一起放在馬車上，我內人及孩子恰巧這時幫完我們全家所有的當產準備逃離這場戰禍。

＿＿但是就算我們手腳很快，也注定比不上這些手段殘冷且凶悍的蠻兵。兇殘、邪惡，這兩個詞對這些蠻兵來說簡直適合不過了。

＿＿而我們軍隊對這些蠻兵卻毫無招架之力，一看到成千上萬個敵軍來襲，不是逃跑，不然就是投降。真是氣死俺了！那些王侯諸侯平常有事無事地派自己的兵隊互相搶權力及地位，卻無法應付外來的蠻族（註二）！

＿＿可見我們的朝廷從先皇晉武帝開創以來這五十年，一直沒有好日子過。

＿＿嗨！這種苦難的凶日，讓我每天都會無由自主地頭痛和心痛，到現在還有！

註二：
＿＿西元三００年，也就是永康元年。晉朝內部爆發八王之亂。


3.
＿＿蠻族的入侵，代表著漢族的衰微。我嵇紹一個朝中臣子、大漢民族，竟淪落到當難民的時候。
＿＿逃亡過程中，我與妻小離散。因為一堆野蠻人在難民後方，搶著我們這群逃難者的錢與命。

＿＿我看到我的同鄉，我的族人，，甚至我的同胞，在蠻人殘忍的殺戮下，其屍體不是被曝曬，就是被當成野狗的糧食。

＿＿嗚嗚！老天爺，你真是造化弄人阿！

＿＿眼看著蠻人對我們進行大屠殺，我與其他人除了加快腳步逃跑，依舊還是逃跑。，也因為我們毫無方向的逃跑，所以不知自己處於何方，也不知現在是幾更。

＿＿一路上，挨餓、受凍，小孩子嚎哭地叫爹娘，老年人無力地倒地等閻王。而我這時也身無分文，身上僅帶著幾天分的乾糧，與一些金創藥。

＿＿此時的氣候應該是立春，但是因為在亂世，使得晚上的天氣跟冬至一樣，寒冷交迫。

＿＿而正當我們這群流民好不容易找到一間破廟，卸下身上的負擔時，忽然有位仁兄卻大聲嚷叫，說又有一群蠻兵在附近撒野，正靠近我們這裡。

＿＿我和流民們聽到蠻人攻來，個個像熱鍋上的螞蟻，一窩蜂地收拾家產，又是沒有目標似地各奔西逃。

＿＿但來不及了，人的腳步再快，也跟不上馬的奔馳。我們這些無辜的百姓，注定要成為野人的奴隸。

＿＿逃難時，我再度看到和洛陽逃離時相同的影像—殺伐與殘暴。此時大部分跟我逃離的人，十之八九都已經變成屍塊，只剩下我一個人存活。

＿＿但是這群游牧民族似乎不滿足地繼續玩殺人遊戲，他們看到我再逃，二話不說駕駛馬匹朝我這方向而來。

＿＿我一看兇兵逐漸朝我而來，除了等著見閻君，身邊沒有可以相抗衡的武功及武器來自衛。剎那間正當我等死之際，有一股刀劍般的光芒在我面前，抵擋蠻人的殺勁。

＿＿我不知這道光芒是什麼，我只知道它開啟我這滄桑命運中的鑰鎖。


4.
＿＿光芒是什麼呢？是希望？亦或是失望？

＿＿我連看光芒時間都沒有，它瞬間轉成一堆已經氣化的泡沫。

＿＿等我轉醒時，所見到的是一位白髮蒼蒼，大約有知天命年歲的老人。其右手拿著一把體型輕巧的古琴，站在我面前，臉色凝重地看著百姓及野人的屍體。

＿＿我似乎可以察覺他為這件事感到苦惱，認為我們漢族已經被夜叉般的惡鬼殘揉殆盡，只恨自己無能為力改變這世局。

＿＿過一會！他轉到我面前，用和藹但有點嚴肅的口氣講道：「小伙子，你的命真大！要不是我及時救你，你早就被當成烤羊肉了！」

＿＿「感謝恩公的教誨，在下感激不敬！」

＿＿「別叫洒家恩公阿！小子，你今年貴庚？」

＿＿「小的剛滿冠年」

＿＿「看你年輕盛為，肯定有讀過書了！」

＿＿「在下沒有博學多聞，只不過讀了論語、大學和易經。」

＿＿「難怪洒家看你一副書生氣，哈哈！小弟，如果你生在和平時代，早就當任丞相高官，但可惜你生在亂世，你的書根本不是這群蠻人的對手！」

＿＿我聽到老叟的這番犀利的話，沈默許久。總覺得自己從以前到現在所學到的知識和技能，竟然對付不了眼前這幅殘酷的現況，這實在讓我感到非常痛心。

＿＿「今天你跟洒家有緣，我就教導適合你體能的防身術，你就不會任人宰割。」

＿＿我滿懷感謝地說：「多謝師父的教導。」

＿＿「看著！」老先生說完，就把右手所攜帶的古琴放把在我面前，準備展現他的琴藝。

＿＿我大感驚訝！師父他少根腦筋了，為何拿古琴來教導我防身術？

＿＿「俗話說，文人身邊總少不了兩樣東西，一個是鶴氅，另一個就是古琴。你看三國時孔明就是憑這兩樣東西，趕走他的宿敵仲達。因此洒家就教你古琴中的一招—春夏秋冬。」師父說完，立刻彈起古琴！

＿＿古琴對我來說，一點不陌生。我十五歲時，父親就叫洛陽的古琴高手指導我古琴的技巧。

＿＿我那時撫摸著這把纖瘦的七弦琴，覺得非常有趣。因此老師教我許多有關古琴的概念，以及如何操控古琴的音色。

＿＿父親和老師也覺得我在音樂上的天分高過常人。所以老師每次拿很多古琴的譜，叫我照著指法練習，不到兩年我就已經青出於藍，更勝於藍了！

＿＿現在此刻，當我看到那位剛救過我的老先生，也就是我現在的老師，也正彈古琴。我心裡暗笑著古琴如何殺人呢。

＿＿但我錯了，老師的琴音剛開始乏味，可是緊接著卻扣人心弦。這時正值春天，但他彈商弦「南呂調」，金音秋聲，似乎秋天已經漸漸來臨。

＿＿彈到角弦「夾鐘調」，木音春聲，天氣立刻變成春天，和風徐徐吹來。

＿＿他又彈羽弦「黃鐘調」，水音冬聲，剎時間就像冬天霜雪繽紛，河川凍結。

＿＿緊接著彈起最後一曲—徵弦「蕤賓調」，火音夏聲，立刻陽光酷熱，好像冰川都已經融化蒸發了。

＿＿當我回神到這四季的琴音時，轉眼間師傅已經彈奏完畢。只見他閉起雙眼，回味剛才的曲聲後，才問我說：「小子，洒家彈的如何？」

＿＿「徒弟佩服師父的高技，您的琴聲，彷彿我也體會到四季的感受！」

＿＿「哈哈，少年郎，別客氣。洒家只不過年輕時學習春秋時代，鄭國古琴高手師文的名曲。起初我學這首曲，不懂曲中含意，因此學了三年，還是笨手笨腳。所以洒家從年輕到衰老，一直以這首當成我琴藝修練的秘集！」

＿＿「那老師，你所要教導小弟我的武術，就是這曲！」

＿＿「沒錯，老夫觀看你表相，知道你的音樂造旨高於常人，因此就把這份絕學傳授給你。一方面可以把古琴的藝術繼續流傳，另一方面當你遭受攻擊時，可以用這招術讓敵方心思受困，無法專心攻擊。小子，你在這一年好好學，日子一到，老夫我就會正式告訴你未來之道！」

＿＿「謝老師教導，徒弟我拜您三拜，認你為永遠的父親。」

＿＿「呵呵，小子，你謙讓了！」，師父開心地笑著。

＿＿從此，我就在師父的嚴厲地指導下，再度與古琴相見，直到結束那一刻！